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哨兵伸手拦住去路。老兵连忙上前,指了指江澈。“赵哥,这位是新来的,刚刚在王虎的手下过了三招,不光如此,还打赢了。”“煦公子说过了,能打赢王虎的,直接拉倒锐士营。”其中一个被称为赵哥的哨兵,目光转向江澈,从头到脚扫了一遍。“就他?放倒了王虎?”另一个哨兵嗤笑一声,满脸不信。“千真万确,两招,就两招。”赵哥没再说话,只是挥了挥手,示意放行。但江澈走过他身边时,能清晰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如同钢针。营区内的景象,更是验证了老兵养蛊坛子的说法。校场上,几十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进行着残酷的对练。没有护具,拳拳到肉,骨头碰撞的闷响不绝于耳。有人被打翻在地,吐出一口血水,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扑上去。这里的每一个人,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狼性。江澈的出现,像是一只羊闯进了狼窝。所有的对练都停了下来。几十道充满侵略性和挑衅意味的目光,齐刷刷射了过来。“新来的?”“看着挺白净,细皮嫩肉的。”议论声肆无忌惮。江澈神色自若,观察这些人的站位。就在这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营房里走了出来。男人约莫三十出头,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皮甲。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虬结,青筋盘绕,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。他一出现,整个校场瞬间安静。所有人都垂下头,恭敬地喊了一声。“百户长!”这位,就是锐士营的最高长官,百户长,萧山。萧山的目光直接锁定了江澈。“你叫什么?”“江澈。”“王虎是我当年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,他很能打。”萧山缓缓踱步,围绕着江澈走了一圈。“你能两招放倒他,说明你比他更能打,或者,更狠。”他停在江澈面前,几乎是脸贴脸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味扑来。“但是,我锐士营,不收来路不明的人。”萧山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牙,显得格外可怖。“光能打,不够。”他伸手指了指校场角落里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血人。那人浑身是伤,奄奄一息,显然是刚受过重刑。“那是我们昨天抓回来的北蛮探子,骨头很硬,撬不开他的嘴。”萧山收回手,拍了拍江澈的肩膀。“给你一炷香的时间。”“用你的法子,让他开口。”“做到了,你就是我锐士营的人。”“做不到……”萧山笑了,笑意却未达眼底。“就滚回吨兵营!”听到这话,江澈径直走向角落的木桩。那个北蛮探子像一滩烂泥,脑袋耷拉着,生死不知。锐士营的汉子们抱臂而立,等着看好戏。他们见惯了烙铁、水刑、剥皮。在他们看来,对付这种硬骨头,唯有更残忍的手段。这小子细皮嫩肉,能有什么花样?然而江澈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,他没拿鞭子,也没碰烙铁。他蹲了下来,仿佛怕惊扰了那个垂死之人。仔细观察探子的脸。那张脸肿胀不堪,布满青紫和血污,但江澈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瞳孔上。涣散,却又不是彻底的死寂。接着,他的视线缓缓下移,扫过探子身上的每一道伤口。左肩胛骨下方的贯穿伤,伤口边缘有轻微的灼烧痕迹。却没伤及肺腑。这会压迫臂丛神经,导致左臂产生幻痛和麻木感。腹部的鞭痕集中,但避开了要害脏器,手法老道。可反复的抽打会引发内出血,导致腹腔压力增高,出现视物模糊和耳鸣。最关键的,是他的嘴唇。干裂,起了白皮,舌苔厚重发黄。极度脱水。一个念头在江澈脑中成型。他站起身,环顾四周,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桶上。“能给我一瓢水吗?”士兵们面面相觑,有人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给他水?这是审讯还是伺候?萧山面无表情,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,立刻有人舀了一瓢水递过来。江澈接过水瓢,再次蹲下。他没有直接给探子灌下去,而是用手指沾了点水,轻轻涂抹在探子干裂的嘴唇上。一遍,又一遍。动作耐心得像个照顾病人的郎中。那探子喉结滚动了一下,发出微弱的嘶鸣。“想喝?”江澈轻声问,用的是半生不熟的北蛮语。探子迟钝地抬了抬眼皮,浑浊的眼中闪过渴望。江澈摇了摇头,用那口音古怪的北蛮语(蒙古语),以一种闲聊的口吻说道。“你的左手是不是感觉又烫又麻,像有几百只虫子在爬?”木桩上的人影猛然一颤!他那双几乎睁不开的眼睛,此刻竟死死盯住了江澈,里面是全然的惊恐。“耳朵里也嗡嗡响吧?像是有苍蝇在飞,怎么都赶不走。”“闭上眼,还能看到一些彩色的光斑,对不对?一圈一圈的,像水波。”江澈每说一句,探子的呼吸就急促一分。这些折磨他、让他以为自己快要疯掉的感觉,全被这个陌生人说了出来!锐士营的士兵们也听不懂江澈在说什么,但他们看得懂探子的反应。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,比面对烙铁时更甚!萧山的眉毛拧了起来,江澈却没有停。“你的部落,信奉‘苍狼神’,对吗?”他从探子腰间一个几乎被血肉粘住的小皮囊里,拈起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。“这是狼的骨灰,出征前,萨满会赐予勇士,保佑你们像狼一样凶猛,即便战死,灵魂也能回归狼群。”江澈将骨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,然后嫌恶地弹掉。“可怜的家伙。”“你的百夫长,他出发前拿到的是什么,你知道吗?”江澈直视着探子惊骇的眼睛。“是鹰的羽毛。”“狼在地上跑,鹰在天上飞,他能看到哪里有埋伏,哪里是死路,而你,只是被派来探路的狼,消耗品而已。”“你被抓了,他会带着剩下的人绕开这里,你的死亡,为他换来了功勋。”“你在这里忍受折磨,守住秘密。”“可你的秘密,对他来说一文不值。他甚至会感谢我们,帮你清理掉了一个分功劳的人。”探子开始剧烈地颤抖,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,眼泪和鼻涕混着血水流下。他坚守的信念,对部落的忠诚,对同伴的信任,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。比起肉体的痛苦,这种背叛感和被抛弃的绝望,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“噗!”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,整个人彻底瘫软下来。“我说……我说……”他开始用含糊不清的语言,颠三倒四地招供。断断续续,却吐出了几个关键的地名和人名。